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卫戒的灵牌用上好的沉香木做成, 乌黑的木身,金色的字,如今裂成几块, 要再拼好并不容易。
可卫媗却极其专注, 裂缝处流出来的红色液体早已被擦拭干净,缝隙处用橡树汁粘合,勉强将这灵牌拼好。
卫媗轻轻舒出口气, 正欲开口,旁边那人忽然捉住她的手,拿湿帕子替她将手指一根一根擦拭干净。
薛无问知晓这姑娘爱洁, 早就给她备好了湿帕子, 给她清理,“灵牌坏了再重新凿一块便是,何必自己亲自修复?”
“卫家的先祖只剩这一面灵牌了。”卫媗低下眸子,见指尖沾染的橡树汁被擦拭干净了, 才继续道:“况且, 我也想留着这面灵牌让卫家的后人时刻保持警醒。”
当初这灵牌被送入大悲楼是卫家无上的荣耀,可福祸相依,一个家族覆灭之时,过往的荣耀都成了云烟,连要为祖宗留下一块完好的灵牌都成了难事。
七年前的一场大火, 卫家传承多年的祖庙一夕成灰, 里头那么多面先祖的灵牌全都化为灰烬。
这样惨痛的教训, 不能忘的。
其实卫氏一族贵为第一世家,世世代代皆秉承古训,不骄不躁,持谦秉礼。
卫家家训, 年过花甲之年便要致仕,唯有于最辉煌时急流勇退,方才能细水长流,传承香火。
可饶是如此,一个家族依旧是说灭就灭。
人命最是脆弱,人心亦最是难测。
谁都不知晓,眼前鲜花着锦的日子会不会一眨眼就变成一场灭族的滔天大火。
无需卫媗多言,薛无问顷刻间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。
他笑着捏了捏卫媗纤细的指尖,道:“你那弟弟托我去药谷取回这旧物时,我还道他要用这灵牌作甚?如今想来,约莫也是与你一般,想要借此给日后的卫家子孙一个警示。”
卫媗抬眸看他一眼,道:“今日之事可还顺利?”
“还能不顺利?”薛无问笑着道,“以圆青大师与霍老将军的交情,怎会不帮我们?今日凌叡在养心殿就算不受伤也要被周元庚骂掉一层皮的。周元庚如今把所有度厄的希望都放在大相国寺,在我与赵保英出发时还不忘提醒我们,决不能得罪寺里的高僧。圆青大师这一骂,倒是骂出个狗咬狗了。”
听到薛无问提起霍琰与圆青大师,卫媗弯了弯唇角,道:“从前外祖父就说过,别看圆青大师是个出家人,实则骂起人来,比他与方神医还要厉害。”
薛无问见卫媗笑了,总算是松了口气,原先还怕这灵牌会勾起一些她不愿想起的事,可这姑娘比他想的坚强。
也不知是不是因着怕他担心,才强自坚强的。
毕竟当初,她在知晓卫家的祖庙被付之一炬时,可是默默流了半天泪的。
“卫媗。”薛无问低头去寻她的眼,认真同她道:“青州已有异动,沈听与褚将军都在等待时机。只要南诏真敢有动作,不管是真要同青州军打仗还是只是做个样子,褚将军都会借此机会给秦尤与凌若梵下套。到得那时,离卫家与霍家沉冤昭雪的那一日就不远了。”
他与霍珏做的事,其实只要卫媗问起,他都会实话实说。只是若她不问,他亦不会主动说,怕她劳神伤身。
今日这般主动说起青州的事,不过是怕她因着旧事伤心,这才捡一些会让她开心的事说与她听。
卫媗同他对望了一瞬,瞬间便明白了他的心思,好笑道:“你别忧心我,事情过去了七年,我岂会因着先祖一块碎裂的灵牌而伤心?比起这个,我更担心的是你。我昨日听老夫人说,明年开春薛世叔便要回京述职。万一世叔知晓你与阿珏做的事,你可想好了要如何应对?”
定国公如今远在肃州,消息难免滞后,再加上薛无问有心隐瞒,是以至今仍旧是蒙在鼓里。可只要一回到盛京,那便什么事都瞒不住了。
虽说有老夫人在此,卫媗并不怕定国公会真的拿薛无问如何。她只是怕薛无问又要像从前那样,挨那四十九鞭的家法。
薛无问知她在担心他,心里明明受用极了,可嘴上却轻轻“啧”一声,故意不以为然道:“怕甚?我快点让你怀上我们老薛家的孩子,到得那时,父亲看在阿蝉的面子上,兴许会饶我一命。顶多也就再来一场家法,总归是死不了的。”
卫媗忙抬手盖住他的嘴,道:“你别胡说。”
七年前她没能替他挡住那四十九鞭,这一次,若定国公真要罚他,那她不管如何都会同他一起面对的。
他是她的男人,她便是再弱再无能为力,也要尽全力去护他。
薛无问瞧着卫媗那副护短的模样,轻轻一笑,就势在她掌心亲了下,不再多说。
明年春天,在父亲回京之际,很多事情应当已经尘埃落定。只要木已成舟,他自然有办法让父亲接受定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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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叡在宫里被圣人狠狠怒斥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霍珏耳里。
何舟同他说起时,面色显然是很愉悦的,“主子,皇上若是厌弃了凌首辅,说不得不用我们动手,凌首辅都会自食恶果。”
霍珏放下手上的狼毫,脸上并无半点喜色,只轻声问:“凌叡出宫之时可是余万拙送他?”
何舟道:“不是,听说是赵督公亲自送。但才将将送到殿门,就被皇上叫回了养心殿。至于余公公,在宫里并未同凌首辅碰面。只不过——”
“只不过什么?”
“听咱们在宫里的暗桩说,凌首辅才刚离宫,余公公便悄悄去了一趟乘鸾殿。”何舟说到这,下意识觑了觑霍珏的脸色,见他依旧一脸平静,似乎半点儿也不惊讶,才继续道:“但余公公究竟是为了何事去乘鸾殿,却不得而知了。乘鸾殿里伺候的人太多,且盯得极紧,我们的人根本混不进去。”
霍珏将桌上的案牍轻轻阖起,道:“递个消息进去,让他们不必混入乘鸾殿,只需盯着王贵妃,看她何时出宫便可。”
余万拙会同王贵妃说的,左右不过是凌叡要他传的话。
凌叡此人自尊心极强,做了这么多年的内阁首辅与吏部尚书,更是让他内心膨胀到了极点。
今日被成泰帝毫不客气地训斥,对这位身居高位多年的凌首辅来说,堪称是奇耻大辱。
这样的耻辱,二十年前的凌叡能忍,今日的凌首辅却是再也忍不了了。
权力让他早就失去了从前的隐忍与耐心。
霍珏同何舟说完话,便起身出了书房,道:“备马车,我去一趟酒肆。”
……
顺乐街,状元楼酒肆。
因着知晓霍珏今日要去大相国寺办事,姜黎一早就来了酒肆酿酒。
酒肆如今同盛京好几家大商户都签了契书,约定每个月初定时定量地送酒过去,一个月要不少酒呢。
眼见着七月初马上要到了,她自是要过来酒肆好生对一对送往那几家大商户的单子的,一直忙到午时方才对好。
从天井回到酒肆,姜黎发现大堂里来了张生面孔。
说来状元楼如今在顺乐街也算是有口皆碑的酒肆了,每日过来吃酒的人还真不少,来的次数多了,自然也就成了老熟客。
可今日这生面孔应当是头一回来酒肆,来了之后虽点了酒,却一口也不喝,瞧着根本不像是来吃酒。
姜黎下意识多留了个心眼,没一会儿便见那人拿着食单问店里的伙计,道:“你们酒肆后厨的那位厨娘,可会做八珍饭?”
“八珍饭?”那伙计一听,忙摇摇头,道:“我们‘状元楼’提供的客饭都在这食单里了,食单里有就有,没有就没有。客官说的‘八珍饭’既然不在这食单里,那自然就是没有了。”
那男子闻言点点头,却还是客客气气问道:“我知晓这食单没有,所以才想请小哥你到后厨问问,兴许你们后厨的厨娘恰好会做。”
“这……”那伙计为难地蹙起眉,扭头看向姜黎,见姜黎点点头,方才道:“行吧,小的就破一次例,替客官去问问。”
姜黎站在柜台后,手里拿着个算盘,可眼睛的余光始终注意着那人。
那人穿了一身普通的蓝布衣裳,身量高大,样貌寻常,头戴角巾,年纪瞧着不到三十岁。
她倒是未曾从那人身上感受到恶意,可防人之心不可无。他来了酒肆,既不吃酒也不用膳,只一个劲儿地问酒肆的厨娘会不会做“八珍饭”。
一看就知是别有用心。
这“八珍饭”分明不是盛京里有的吃食,绝大多数人甚至都没听说过这道饭。
可说来也是巧,姜黎在不久前恰恰就听说过这道“八珍饭”。
秀娘子刚来酒肆时,有一日她们二人在天井酿酒,聊起盛京没有的风味小吃时,她便说起了这道饭。
“这还是我从前经营食肆时,捣鼓出来的一道饭,用七种豆蓉裹着肉糜做馅儿,外头包一层糯米放入竹笼里蒸熟,吃起来带着豆香肉香还有竹子香,很是美味。”
余秀娘擅做吃食,姜黎听她说过不少独特的小吃,这“八珍饭”便是她独创的。
方才那男子问起这道饭,姜黎便已经猜到,这人兴许是来找秀娘子的,这才让跑堂的伙计进去同秀娘子说。
若是秀娘子愿意见他自然就会出来,若是不愿意,那她就让何宁将那人轰出去。
姜黎不知晓这人究竟是秀娘子的何人,若非是他年岁瞧着比秀娘子要年轻不少,她都差点要以为这人是秀娘子的那位前夫了。
这厢她正想着,那厢余秀娘已经从后厨急匆匆走了出来,一看到店里的来人,诧异地挑了挑眉,道:“齐安?你怎么寻到这里了?”
作者有话要说: 姨妈期痛得“哇哇”大叫的作者只能码出这么多字了tt呜,希望明天肚子会好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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