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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:星嗣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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站在小院子里的时候应霜台多少还有点紧张。

一群长辈都在旁边围着看着,他有些局促地捏捏衣角,深吸一口气,对着渊明说道,“渊叔,我准备好了。”

“嗯。”渊明笑着,抬手点在应霜台眉心,“你记住,这里面的一切都是真的……如果你没保住性命,那你就会永远留在这个幻境中。”

“哎!”一听这话,白珩急了,却被镜流拽住。

“你急什么……”镜流小声道,“渊明怎么可能不保证他安全啊,都是吓唬他的。”

“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……”白珩嘟囔道。

“过了?白珩,你是曜青军队出身,应该更懂这种事。”镜流轻声道,“所有云骑军上战场之前都要明白这种事情,霜台也一样,这是当云骑军之前必须要懂的事情。”

生死是伴随着云骑军最常见的问题,屡见不鲜,谁都有面对这种事情的一天。

上了战场,所有人都有死亡的可能。

霜台也一样。

白珩松下来,“我还是担心。”

“担心是正常的,经历过这种事情之后,霜台的心理一定有改变。”镜流摇摇头,“换个方向想,这是好事。”

……

应霜台醒来的时候,眼前的一切被猩红色掩盖。

炮火轰鸣,迷雾中闪烁着火焰的光芒,飞行士的星槎从空中划过,破开层层迷雾。

“这是哪……”他呢喃着站起身。

“啊对了……”他拍了拍昏胀的脑袋,“渊叔说让我体验体验……”

这里是战场?

“轰!”炮火在身旁炸响,应霜台耳朵一片嗡鸣,他扭头望向身旁。

云骑军被炸碎了四肢,身体在顷刻间灰飞烟灭,只剩下一摊漆黑的人形痕迹。

应霜台咽了咽口水。

虽然他也想过战争中肯定会有所损失,也绝对没有想的太乐观,但这也太……

耳畔尽是云骑军的惨叫和呻吟,与敌人的惨叫混杂在一起,组成诡异而令人恐惧的交响曲。

他记得,记得书上描述的不是这样的。

书上讲,云骑英武常胜,仙舟翾翔不坠,不该是这样的.

胜利呢?胜利在哪?

兽舰和斗舰掺杂在火焰中,从云端之上如流星一般坠落,在地上炸开巨大的火团。

慧骃族挺着坚铁般的甲胄冲上来,炮火箭矢流星般垂落下去,在慧骃族的甲胄上炸开一层又一层的火花。

不断有慧骃族倒下,后面的慧骃族紧跟着补上。

步离器兽跟在慧骃族后面,而丰饶民和步离人就跟在器兽后头。

丰饶联军的战阵已经被削减大半,但仍有数不清的敌人如同海啸一般争先恐后地扑过来。

尽管他从没想的太过乐观,也想过战争中一定要有不少牺牲,但是……这样的场面应霜台从未见识过。

身旁有星神和令使围成一团,应霜台过去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。

“重整阵型!敌人的冲击来了!”云骑军的吼声震耳欲聋,如同雷霆轰鸣。

应霜台深吸一口气,浓厚的血腥味混杂着皮肉被烤焦的诡异香气直冲鼻孔,差点把他的眼泪逼出来。

“唔——”应霜台想到这种味道的来源,顿感胃囊一阵翻涌,喉咙一阵酸涩滚烫,竟直接吐了出来。

他弯着腰,眼泪和鼻涕紧跟被挤了出来。

……

“怎么还吐了,这……”应星皱眉,看向渊明。

“这不是正常么。”渊明耸了耸肩,“我第一次把人开膛破肚的时候也吐过,不比他好多少。”

应星:……

白珩:……

怎么说呢,这种体验也就渊明做过。

“模拟战场环境,身体有反应会吐,很正常。”渊明摆摆手,“别担心,绝对不会有事的。”

“娘亲。”渊沧月扯了扯镜流的裙角,“霜台哥哥没事吧?”

“没事……一会就好了。”镜流将她抱起来,另一只手抱起渊景星,“你和哥哥进屋里去玩一会,啊。”

“那……”渊沧月鼓起白嫩嫩的小脸蛋,对准了镜流。

镜流笑如弯月,轻轻亲了她一口,“这下能去玩了吧?”

“娘亲。”渊景星扭了扭身子,“我也要。”

“你要个屁。”渊明一把将他拽起来,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,“进屋玩去。”

“……爹偏心。”渊景星揉了揉屁股,“娘亲都亲妹妹了。”

“你确实有点偏心。”白珩点点头,对着渊景星拍了拍手,“来,白姨亲亲要不要?”

“要~”渊景星乐呵了。

“不给你亲。”镜流撞开白珩,从渊明手里抢走渊景星,上下左右亲了好几口,最后挑衅一样睨了渊明一眼。

“嘿你……”渊明咬了咬牙,上前去捏镜流的脸。

“你别捏唔得撵……”镜流挣扎着,声音含糊不清。

渊明还没说话,胸口的衣服就被一只小手拽了拽。

他挑眉,低下头。

“爹爹。”渊沧月咧着小嘴,对着他甜甜的笑着,“我要爹爹亲。”

渊明眨眨眼,“不亲。”

白珩:……

应星:……

你活该,渊明。

渊沧月可不吃渊明这一套,完美继承了渊明和镜流精华的那张小脸顿时皱巴起来,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金豆豆来。

“你……”渊明叹了口气,俯下身去亲了她一口,“这行了吧?”

对这个宝贝女儿,渊明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
“你娘亲不亲你,不然让你爹亲你不行么?”白珩轻笑着捏了捏渊景星的脸蛋。

“不。”渊景星撇了撇小嘴,一脸嫌弃,“不要他亲。”

镜流嗤笑一声,“你被嫌弃了夫君。”

“不稀罕。”渊明也撇了撇嘴。

渊景星本身就和渊明长的很像,撇嘴嫌弃的动作颇像是缩小版的小渊明露出同样的表情,镜流看着喜欢的很,又亲了两口。

“娘亲都亲了哥哥好几次了,都不亲我……”渊沧月又不满意。

这样下去可就没头了,渊明眉头一跳,一手拽起一个,径直进了屋。

镜流笑吟吟地望着他进屋将两个孩子都扔到玩具房,扭头拍着手出来。

“都放回去了?”

“嗯。”渊明面无表情。

“吃醋啦?”镜流好笑道。

“没。”

“你就是吃醋了。”

“没。”

“哈哈。”镜流轻笑,捏了捏他的脸,“哪有亲爹跟孩子吃醋的啊渊明明?”

“下次再用这样的称呼就给我版权费,谢谢。”白珩抱着胳膊,眼睛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应霜台。

“都亲完他们两个了。”镜流拍了拍渊明的胸膛,“是不是该轮到我了?”

渊明轻笑。

这才对呢。

他搂住镜流的腰,对着冷白色的小脸从脑门亲到下巴。

“哎呦哎呦……”镜流皱巴着小脸,向后躲了躲。

这都没有还嘴的空间了。

……

令使子嗣没有恐惧可言。

应霜台拎着被血液浸透的长剑,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之上。

他已经彻底没有力气了,浑身上下泛着剧痛,连胳膊都抬不起来。

应霜台深吸一口气,浓厚的血腥味像一张大网,猛地罩在他鼻腔上。

心脏剧烈的跳动着。

说句白话,呼吸就像没用。

猩红的雾气中,他浑身散发着蒸汽似的浓雾。

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。

战争原来这样可怕。

但是……也这样令人激动啊。

心脏的跳动不止是因为剧烈的疲惫,更是因为来自于血脉中对于战斗的渴望和对于杀戮的激动。

“杀……”他基本没了意识,只是呢喃着,“我还能杀……”

不够…还不够……

他还能杀更多……再来……

刚开始被敌人围住的时候他尚且能想起爹娘,但是到现在心中什么都想不起来了。

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字。

杀。

来吧,再来吧,像海啸一样扑过来吧。

他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句像是罗浮文诗一样的话,但是这句话就是在他心头环绕,久久不散。

那就再来吧,他捏住剑柄。

剑柄上防滑缠绕的绑带已经被血液和内脏碎片浸透,粘腻难以抓稳。

他抬眸,云雾中,步离人的兽舰遮天蔽日,造翼者的羽翼在天空中交织成死亡的黑影。

他失去了最后的意识。

……

应霜台猛地睁眼,刚才的尸山血海像是幻觉一般,一切消散的无影无踪,烟消云散。

没有尸体,没有血液,花朵馨香沁人心脾,温暖常春。

“霜台啊!”白珩小跑过来,“没事吧?娘亲看看。”

“没事,娘。”应霜台深吸一口气。

生活真好啊。

“还适应吗?”渊明走过来,问道。

“很累……”应霜台捏了捏胳膊。

胳膊好了不少,但是仍有酸痛感。

“你应该都看见了。”景元抱着胳膊,“景叔从来不骗你,这不是在劝退你,在没有令使的前提下,云骑军战争的恐怖程度和死亡率比这个只高不低,甚至有令使的情况死亡率也很高。”

“你仔细考虑考虑吧。”应星说道,“如果你觉得你能接受的了,爹娘绝对不拦着你。”

应霜台垂下眸子。

“好好想想吧,不着急给答案。”景元淡淡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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